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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 山易明心理咨询网 >> 岁月心迹 >> 心象之湖 >> 道德的渴望
我生而非完人。当我婴幼时期,我抱怨母亲小而瘪的乳房,放肆地哭喊,也曾扑抢他人的玩具,毫无愧色。到了童年,虽然照例戴上红领巾,按照老师的要求,做听话的乖乖,学童小组长,在宣传队里跳忠字舞,在反复启发下扮演反潮流小将等等,但我依旧缺少事实上的进步。我偷窃老师们学大寨的成果——红薯,悄悄收藏同学新买的三角板,参与团伙欺负低年级学生,摔女同学的板凳,写检查总是从“形势一片大好”开头。直到有一天发现了父母藏钱的地方,把一张二元面值的现金当作二角偷出去买甜瓜。
“孩子,你的钱是那里来的?”那个夹着资本主义尾巴的苏北大汉攥住我颤抖的手腕,也揪紧我惊恐不安的心。
“干你什么事,不卖就算。”然而无法挣脱。旁人指认出我父亲的名字,他老人家虽然是教语文书的,却酷爱篮球,拥有暴躁的性子和蒲扇般的手掌。那个苏北汉子托旁人照看甜瓜,一路拽着我脚不点地地到了父亲的学校。那是1974年,一个不知姓名的普通苏北农民拯救了我。我无法忆起那次是否挨揍,却无法忘记恩人有力的手、正直严厉的眼神。
在随后的少年时期,我回到苏南,生活在祖母的身边。祖母不需要常常去开会学习喊口号,却有一肚的山歌和故事。在一个冬日的雨夜,旧木盆在床前受着滴水,祖母沉浸在说唱《梁祝》的意境里,我捂在她的脚跟头,眼含着泪水,忘记了自己。
我无法确切地知道我内心的力量从何时开始壮大,但知道那时候经过生产队的西红柿地到自家自留地浇水,每次都是一路昂首高歌、目不斜视,虽然我非常喜欢西红柿那甘露般的汁液,而只需要一抬手就可得到一枚,没有人会在意。我也曾为保护集体的西瓜与最要好的朋友打得头破血流。
对道德的渴望是后天习得的,应该感谢传统文化,甚至包括其糟粕部分:比如矫枉过正的《二十四孝》。毕竟在我领略到平等、博爱、宽容这些高尚的西方文化境界之前,对一个智力初开的少年来说,它唤起的仍然同样是高尚情感,甚至包含神秘的高峰体验,而不会是批判的理性。
道德没有终极,甚至没有界定和标准。但根本上道德要求我们不得无故伤害他人、侵占公众利益,不可暴殄天物。
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仍然在道德之旅途跋涉。因为个人感情、人际关系、收入和机遇分配问题,因为社会的复杂和不确定,我仍然在伤害着他人和被他人伤害。即使取得荣誉和地位,我也成不了耶稣所说的有资格捡起石头的人。
如果你有理性和良心,你不会捡起石头,除非你愿意在虚伪中堕落一生。但生活中却的确不乏捡石头砸人的人,他们多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能干什么,却自我感觉良好。所以推己及人,我仍要不断自省,要宽恕别人。
我承认并赞美人们思想观念丰富的层次性,承认并赞美人们个性多样化,因为世界正是因此而充满活力和创造的奇迹的,但我更要求自己每天都进一步,让德行与年龄呈正相关。我渴望这样。
2001年4月21日